本文为《致敬广州价值》系列策划第七期
设计师冯厚华如今的办公室坐落在珠江新城一栋甲级写字楼的24层。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,能把广州城里的大片繁华与忙碌尽收眼底。刚刚从2016年广州设计周名目繁多的活动中抽身出来,他略感疲惫,却又立马扑向工作。
“我是那种有危机感的人,有事比没事要舒服。”他这样诠释自己。
他觉得设计的价值是“通过改变空间给城市带来影响”。“做设计,要跨越个人的追求和喜好,把目标扩大到去激活项目,甚至是激活整个区域的价值。”
他赶上了好时机。在设计这条路上奔跑25年。
他的身后,是一个按了“加速键”的房地产大开发时代。
时代和DNA造就了他
办公桌旁堆叠着几本与设计有关的书籍,与之正对的是一张由他自己设计的木制茶几,背后矗着一个长约2米、宽高约1米的水缸。水缸里是色彩斑斓的珊瑚,自由而有序地摇曳着。宽敞而明亮的办公室里,一切物品的摆放自然而有分寸。这也正折射出他的一贯风格。
“我觉得是时代造就了我。”回忆起最初的经历,他如此概括。而懂得适时地置身于机会的风口,更是加速了他和他的团队的成长。
从业25年来,他参与设计的项目超过1000个,涉及到的城市达130个左右。“太多了,没有确切地数过。”设计领域则横跨了公共、商业和居住三大空间。
他的个人经历,与广州这座城市紧密交织在一起。与开放创新的时代精神,亦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。
如果将时钟拨回到1991年,那时“房价”还不是许多人追捧的热词。
珠江新城所在的土地还是一片荒芜;放眼整个广州城,高楼大厦还屈指可数;人们脱口而出的海心沙、小蛮腰、大剧院,还没有被列入规划。
同是那年夏天,22岁的冯厚华从广州美术学院艺术环境设计专业毕业,走上职业设计师之路。
短短一年时间,深化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广东,吹向了广州的大片热土。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,昭示着这座城市的面貌的更新之势。“广州人不再满足于只是有地方可住,大家开始对生活品质有了追求。”在他看来,那个时期是广州房地产市场发展的“起步期”。
而更早的四年,他的身份是广州美术学院首届环境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,广美是全中国第二个开办该专业的学校。他从全国五个省份的1000多名报考考生中脱颖而出。回忆起当时的经历,他坦露自己的那份幸运,“当时考大学是典型的‘卖方市场’,整个专业只招16个人。”
在过往的媒体报道中,他是那个“美院唯一一个会穿西装去上课的学生”。求学四年,“加油往前跑”追过别人的信念主导了他的行动。第一次创业体验始于大三:他有幸作为学校代表到北京参加广州亚运会的投标会,负责其中一个项目的汇报。“当时把整个班的氛围都带动起来了。”
之所以如愿以偿入行设计,他将源头归结于他的童年时代。“可能和我的DNA有关系。”他半开玩笑地说。“从小就喜欢和艺术有关的东西。”除了画画,他的另一大爱好是机械。“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我的专业。”
毕业后的最初几年,他的上进为他敲开了更多机会的大门。跟随母校,他先后又投身于多个公共和商业空间的室内设计。“当时民间的项目有限,但我们机遇比较好,接到了很多政府高端项目,比如广东外经贸部的办公大楼及上海金茂大厦君悦大饭店、财政部投资的德宝饭店、广州艺术博物院等等。”
“广东外经贸大厦的室内设计几乎把当时最好的材料都用上去了,有两种还是我首次启用,雪花白和大花绿大理石。”谈及那时的经历,他丝毫不谦虚。“那几年基本上广州比较高级的项目的室内设计,有大概一半我都参与设计过。”
但“渴望有一番自己的天地”的想法,支持他在毕业后的第三个年头,在广州创立自己的实体公司J2-DESIGN,开始正式带领一个设计师团队。
在设计这条路上努力奔跑25年,那份危机感始终伴随着他。“有事比没有事要舒服。”在他眼中,哪怕看风景、看电影,都会觉得时间仓促。“我在商场待的时间超过15分钟都会觉得不习惯,包括买东西,通常也不会超过半小时。”
然而,他也会有觉得慢下来的时刻。“大概是作品亮灯的那一刻。那是我和团队最期待的时候,那种心情就好像迎接小孩出生一样。” 他如此描述。冯厚华的另一个身份是母校的客座教授。除了设计,这学期他还承担学校一门酒店设计课程的教学。
广州需要多少个城市综合体?
当购物、消费、电影等一系列商业活动和房地产开发组合在一起,便形成了一种新的业态“城市综合体”。过去的十几年来,这些“大块头”建筑在城市的不同角落以蓬勃之势拔地而起。
以万达为先行者,随着各路开发商的“杀入”,全国掀起了一股投资兴建城市综合体的热潮。在许多人眼中,城市综合体的建成意味着吃喝玩乐乃至多样化的“一站式”需求得到满足。更多的圈内人则展望到一个个新的超级商圈构筑而成——这是一个“掘金”风口。
冯厚华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趋势。“我们和很多个龙头房企在城市综合体(室内空间设计)方面的合作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。”他一一列举。“与万达的合作是从2006年的重庆南坪万达广场项目开始的,我们是第一批合作伙伴。与龙湖的合作同样开始于2006年,恒大是在3年前,与新城控股的合作也有段时间了,现在基本上占据他们综合体项目的80%。”
数据显示,在2005年至2010年期间,全国18个重点城市的城市综合体面积增加了5355万平方米,较前一个五年,城市综合体的增量翻了6.4倍。
拥有超过1350万常住人口的一线大城市广州究竟需要多少个城市综合体?似乎没有人能确切回答。
有媒体的粗略统计显示,截至2013年底,广州市区内已建或在建的购物中心就有30多个。2014年以来,随着多个旧城改造和新城规划被提上日程,更多的城市综合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。
在广州番禺万达广场的大商业空间里,“融会贯通”是冯厚华想要传递和表达的主要价值。中山装、广州市花木棉花和岭南建筑的轮廓形态等充满岭南特色文化元素,经过抽取提炼,融汇到每一寸角落,向着过往的每个人展示着丰富的体态和细节。两个中庭与步行街的衔接处被打破重组,从入口到中庭到步行街,各大空间的界限被打破。
萝岗万达广场,岭南文化元素的提取与现代设计手法的结合愈发紧密。岭南建筑墙的形态被提取为现代设计元素,一种时尚与温馨的氛围,通过潇潇洒洒的木纹铝板造型与天花,在偌大的椭圆形中庭空间中显现出来。行云流水般的的空间形态,使得人们在穿行的过程中,可以毫无顾虑拥有各种消费体验,一步步渐入佳境。
广州萝岗万达广场实景图
2014年和2015年,随着两大城市综合体项目先后入市,番禺万博商圈和广州东部的区域价值也被激活了。
这和冯厚华最初的设计理念相吻合。在他看来,做设计必须解决问题。“要跨越个人的追求和喜好,把目标扩大到如何去激活这个项目,甚至是激活整个社区、区域的价值。”
最近,地铁7号线和6号线2期的“横贯”,更是增添了这些区域的商业经济活力,对城市的品牌形象也有巨大的辐射作用。“这个空间是需要有生命的。”在冯厚华看来,“设计城市综合体,相当于制作城市的‘名片’。做出来后,必须体现区域的变化乃至提升,辐射到方圆数公里。很多东西是在图纸上看不到的。”
不喜欢数据规划出的城市,要从人性出发
每到一座城市,参观博物馆是冯厚华的“必做功课。”从上学到工作,他前后去过超过100个博物馆,在参观博物馆的过程中发掘设计的灵感。
白云山脚、麓湖岸边的广州艺术博物院,是他早期参与设计的项目。博物院的公共空间内,装饰着岭南地方特色的风火山墙、汉唐檐口、猪头龙石雕,岭南文化被充分运用和彰显。如今不仅陈列着国画、版画、书法、雕塑的典藏精品,还分布着14个名人馆,通过各种清新、明快的装饰手法透露出岭南艺术的气息。
广州艺术博物院实景图
“以岭南派著名画家关山月、黎雄才等人名字命名的艺术陈列馆,把这些本土大师最顶尖的艺术作品展示出来。对广州老城区的文化氛围提升极大。”在冯厚华记忆中,大约那时起,广州开始热衷于做很多和文化艺术相关的东西。
广州是一座拥有2200年建城历史的“老城”,但仍被有些人看作是“文化沙漠”。对此,冯厚华很反对。“我后来数了一下,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数量,省份里最多的是河北,城市里最多是北京,广州也不少,在全国是排第3、还是第4。”
“以前总觉得外面的博物馆多好。可能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,(对于这边)看习惯了吧。”
很长一段时期,提起广州,许多人的印象是‘乱’。但冯厚华却没有这样的感受。“我反倒觉得广州城市里的诸多建筑是错落有致的、结构很丰富。”他列举宝墨园、陈家祠、老西关。“骑楼也是广州一种错落有致、充满空间感的特色建筑。”
最新的《广州市城市更新总体规划(2015-2020年)》明确,到2020年,广州将实施完成城市更新42-50平方公里。
城市的更新改造,让广州起了大变化,取而代之的是高楼林立。如今,冯厚华对于小时候生活过的西关大屋的印象,也越来越模糊。
他不反对旧楼的拆迁,“除了某些地方真的有保留价值外,其他建筑大规模拆掉也没关系。但是要保有对城市规划的审美能力。”
他不喜欢一些专家提出的所谓的打造“城市组团”概念。在他看来,“城市规划还是应该以人的视觉效果作为主导,而不是用一些生硬的数据去规划,应该更多从人性的角度去考虑。”
“广州的规划有一段时间担心容积率太高,就一刀切。一眼望去,一列房子都是同样的高度。”他不喜欢。“从数据上看很好看,但是从视觉上来讲,那一列建筑就像一堵墙一样,并不美。”在他看来,设计的摆位,细节的处理,足以对城市面貌的改变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“居住除了实用性之外,还是一种视觉艺术。”涉及到这种城市的规划,他觉得还是应该增加一些美学专家才合适。
从他位于22层的家中窗口眺望出去,刚好能看到东塔。“东塔现在正在试灯,每到夜幕降临,有那种星光点点,一级一级往上增长的感觉。”那令他印象深刻。“天环广场像是一条鱼,你会感觉到这个建筑的亲切感,哪怕相隔一公里,也感觉就像摆在面前。”
在他看来,好的设计不是孤立的,人们和空间产生的交流和互动会很舒服。广州需要这样的设计。
往期回顾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