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王田歌
这或许是“十三五”原创系列中采写最艰难的一篇稿件——教育牵涉面太广，大部分采访对象不便多言，变相证明了教育改革的艰难。
“教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，尤其是义务教育阶段，几乎涉及到社会上每个家长和孩子。五年内，广州教育大改革是不现实的。”广州市社科院研究院彭澎直言，五年内，广州教育微调的可能性更大，其中，义务教育阶段向学区化转变会是最大的看点。
广州市“十三五”规划纲要提出，要促进教育公平均衡发展，加强义务教育学校建设和学位供给，缩小区域之间办学水平差距。根据去年印发的《广州市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招生工作指导意见》，到2017年，广州全市将真正实施“学区化”。教育政策的改变波及房产，有人为此恐慌，四五万一平米的名校学位房变成学区房，岂不是白买了？也有人为此庆幸，本来就囊中羞涩，不必再为孩子上学砸锅卖铁了吧？
网易房产先后采访了多名教育界资深人士、小学校长、社科院研究员和中介，得到的结果意味深长——广州实现学区化，前提条件是学区内各所学校水平“相对均衡”，但现实远远谈不上均衡，学位房只会因优质教育资源稀缺而更加昂贵，学位房不会白买。
然而，这真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吗？
迷失的学位房
从越秀区梅花路路口向里走，短短两三百米的小路上，分布着16家地产中介门店。以梅花路为中心，步行1公里范围内集中了东风东小学、培正小学等全广州最好的小学，培正中学、七中、十六中等重点初中也近在咫尺。这条其貌不扬的小路在绝大多数家长眼里，无异于一条涌动的金河，它意味着孩子已经赢在人生起跑线上——最好的小学能保证最好的中学，最好的中学更可能上最好的大学，找到最好的工作，过上最好的生活。
实现这一切的途径有且只有一个，买套学位房。
由于中小学优质教育资源的稀缺性，名校学位房注定是种奢侈品。中原地产数据显示，4月全市学位房成交均价为3.3万元/平米，较全市成交均价高出28.6%。记者走访得知，带有东风东小学学位的锦城花园，均价基本在5万元/平米以上，而位于梅花路上的邮电小区原本对口市一级育才小学，均价曾在3万元/平左右，今年学位重新划分后，邮电小区一夜间变作东风东小学的学位房，均价飙升至3.8万元/平。这意味着，同样是套一百平米的房子，只因学位变化，一夜间高出了80万元。
短短两三百米的梅花路上，密集分布着十几家地产中介
“天价学区房”绝非广州特色，它出现中国每个城市的每个角落。一轮又一轮的孩子需要入学，一轮又一轮家长抢购学位房，学位房被视作是所有房地产产品中最抗跌的投资对象，凭借优质的教育学位，它甚至可以脱离最基本的居住需求，不论楼市涨跌，似乎总能屹立不倒。
这本就是畸形的产物，天价学位房集中了教育不公平导致的种种恶果——教育本是改变命运的途径，因为学位房的存在，富者的孩子能上更好的学校，穷者的孩子恰好相反，这与教育的初衷完全相悖。
近年来，国家始终致力于促进教育资源公平发展，“学区化”被视作改善学位房过热的一剂良方。广州市“十三五”规划纲要也将“学区化”写入其中，提出要加强义务教育学校建设和学位供给，与城市空间规划建设布局相适应；促进教育公平均衡发展，通过实施学区教育模式等多种有效举措，缩小办学差距。去年春节前夕，广州市出台《广州市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招生工作指导意见》（以下简称《意见》），提出到2017年真正实施学区化。广州市教育局副局长江东认为，学区化招生能避免“一个地段的全都挤到一所学校去”。
从学位房到学区房 动了谁的奶酪？
原本的“学位房”很有可能变作“学区房”，迷失的学位房能否就此降温？能否真正促进教育资源公平？一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教育局官员表示，广州实施“学区化”对小学几乎没有影响，即使对初中也影响不大。
梅花路上的多家中介告诉记者，学区房之所以昂贵，主要在于带有优质小学学位。目前，广州主要实行“地段入学、对口直升”政策，一个小学对应某个地段招生，即“单校划片”，只要购买的房子处于当年对口学校的招生范围内，就有很大机会升入该校。至于“小升初”，广州各区主要有电脑派位和对口直升等形式，其中，越秀、荔湾、海珠等区主要采取电脑派位形式，天河、白云等区采取对口直升为主。这意味着，天价学位房大多只能保证孩子就读指定小学，无法保证就读指定中学。
正因如此，家长们对小学学位变动格外敏感，有教育界人士介绍，天河区某小区本来属于省一级华阳小学地段，房价居高不下，不少家长几乎是咬牙买下了该小区的二手房，直至去年，该小区对应的学位变作华成小学。教育部门看来，每年招生都要根据实际人数进行调整，此次变动并未违规，家长们却无法忍受数百万元换来的学位打了水漂，集体前往教育局讨说法。
该教育人士透露，尽管教育系统明面上态度强硬，但为了化解家长矛盾，私下还是将部分涉事家长的孩子悄悄转回了华阳小学。今年，甚至将华成小学改为华阳小学的一个校区，只不过换了个名字，该小区一夜间又变回了华阳小学的学位房。这直接促使该小区4月成交量翻倍，业主普遍加价超过20%。
“教育部门错了吗？没有，大家都明白一个小学的承载力有限，不能让几个小区的所有孩子都挤进一个学校，但没有哪个家长受得了买来的学位房被临时调整，事关孩子，大人的情绪很激烈，教育部门凭一己之力要去对抗，实在太难了。”该教育人士感慨。
学位房不会白买 但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？
一次次拉锯，一次次碰壁，反倒使广州“幼升小”招生改革阻力越来越大。一方面，教育部几次提出在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、择校冲动强烈的地方采取多校划片，通过随机派位方式分配热点学校招生名额。即一个小区对应多所小学、初中，让买了学区房的家庭也不确定到底能上哪个学校。
另一方面，广州各区仍坚持遵循按地段入读小学。天河区已实施学区化，建立5个义务教育阶段学区，包括体育中心、天河北、五山学区，泛珠江新城学区，东圃学区，龙洞学区和沙河学区。据天河区教育局原局长柳恩铭介绍，天河区的学区化并不会打破地段，也不会按照同一学区内摇珠升学。每个学区都会遵循小学按地段入学，小升初对口直升的升学方式。这意味着，天河区的学位房并不会“白买”。
越秀区在探索学区化的过程中，希望打造中小学衔接的立体学区。但越秀区教育局局长陈军此前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但目前思路是小学还是按地段入学，小升初按学区派位。
名校学位成为越秀许多楼盘的最大卖点，价格居高不下
基于学位房价格主要取决于小学学位的现状，至少未来两三年内，广州的“学位房”都不会白买。广州市政府关于“零择校”的推进，甚至可能推高学位房的价格。广州市副市长王东曾在去年表示，到2017年，广州将彻底取消择校，届时，不允许通过任何手段，包括批条子、交钱、捐资助学等手段达到义务教育阶段跨区域选择学校的目的，就近免试入学。在不少家长看来，这意味着购买学位房将成为进名校的唯一途径，学位房更加供不应求。
对已经购房的家长而言，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。但面对“学区化”的艰难探索，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苦涩。
为什么要推进“学区化”？初衷正是为了促进教育资源均衡分配。学位房愈发昂贵，证明教育资源依旧分配不均。天河区某小学校长向记者表示，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“学区化”，学区内各个学校的办学水平必须相对一致，通过师资流动、课程互通、帮扶弱校等方式使教育资源达到均衡，惟其如此，按地段入学才可能得到改变。
“这是一个非常、非常漫长的过程。”这位校长深深地叹了口气，尽管他是一名市一级小学的负责人。
采访完那天，我在越秀遇见一名相熟的媒体人，她跑教育新闻长达十年，大女儿刚满五岁，小女儿才满一岁。作为一个教育记者，她比别人更了解教育政策、更渴望教育公平。但作为一个母亲，她希望女儿能受到良好的教育。我问她，是否要砸重金购买学区房，她苦笑，声称去年已在名校云集的农林下路买了一套二手两居室。
“还是买吧，不然，孩子怎么办呢？”她也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延伸：学位房压力山大 国际学校逐年走俏
花几百万购买一套旧房，只为孩子入读公办名校，不少家长已经厌倦了如此沉重的负担，转而将目光投向国际学校。
“花那么多钱买学位房，不就是想让孩子上个好小学、好中学，最后上个好大学吗？上完大学再去留学，同样花几百万，我干嘛不直接让孩子出国读大学呢？”去年夏天，家长陈茜在看遍越秀区学区房后，决定将孩子送入番禺某家国际学校就读。该学校设立从小学至高中的12年连贯课程，学生们不受传统应试教育，统一以入读国外名校为目的。
这样的国际学校近年颇受广州家长追捧。除了华附、省实等知名公立学校设立的国际班，不少民办学校也开设了国际教育课程，甚至拿地新办学校。
去年11月，达尔文母校修仕倍励在南沙拿下一块面积超过7.7万平米的中小学及广场用地，用于建设12年国际教育学校，招生人数达到1500人。此外，广州华美英语实验学校也宣布计划购置60亩地，用于建设新的国际学校，容纳1200人。
据记者观察，广州22所国际学校中，近半位于南沙、番禺等外围区域，甚至有不少广州家长将孩子送入邻近城市的国际学校，广东碧桂园学校正是其中典例。
据教育人士分析，这与中心地区用地紧张，而国际学校大多对校舍用地要求较高有关。国际学校普遍涵盖小学、初中、高中甚至是幼儿园等教育阶段，且国际学校绝大多数要求学生寄宿，占地规模更大。此外，国际学校不以应试教育为主，较重视活动课程、体育运动，也需要场地支撑，外围区域更能满足用地要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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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：网易房产
作者：王田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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